那年,我們21歲。青春爛漫的好時光,白天上課、校園散步、圖書館看書、夜晚看電影、騎車兜風,我總覺得除了愛情之外,自己還該擁有些什麼。偶然經過一家新開的寵貓店,老闆是個大眼美女,我走了進去,她抱出一隻幾個月大的紅波斯給我,小貓仔毛茸茸地像填充布偶,專心地在我懷裡用肉掌撥著我的長髮玩。

    我需要一隻貓,可以讓我愛、也會愛我的小小孩,我心想。

    然後在某個初夏夜晚,皮皮和我抱回一隻喜瑪拉雅貓,四隻腳丫穿著黑襪,愛撒嬌、調皮到不行的小母貓,我們給她取名雅雅。才不過半年,某個發情的夜晚,母貓從皮皮租賃的四樓套房陽台一躍而下,尋找她的愛情夢,此去無回。

    我憂鬱了2個星期,週六豔陽高照的午後,皮皮帶我尋著報紙上刊登的貓咪繁殖場,來到台南鄉間某間透天厝,參觀了2、3樓的所有小貓。現在回想還是不忍,不過那時心心念念要買隻貓咪作伴,選了許久,選了一隻傻楞楞、看起來塊頭很大的小公貓,老闆說是「奶油波斯」。和老闆說好分期付款,我們下定決心,即使要縮衣節食也要帶這隻小貓回家。

    拎著紙箱走出繁殖場,已是夜深人靜時分,我們原路騎回熱鬧的台南市。坐在後座的我問男友:「給他取什麼名字啊」。
    「弟弟?」不會吧,好慫!
    「我想取NoNo。」
    「那就Di-No吧。」
    「Dino,你有名字囉。」我對著紙箱裡慌張不安的小貓說。

    Dino漂亮極了,我總說他是靠臉蛋吃飯的,騙得我們一見鍾情。長時間關在籠子裡,很多貓咪的天性都沒嘗試練習過,比如爬高、玩繩、抓蟑螂(從來沒學會),我和室友(4位同班同學)每天下課後就是趕回宿舍玩貓。那年秋天,溫暖得不像話。

    初期環境適應不良,Dino腹瀉嚴重,我們按照老闆提供的獨家秘方,買雞胸肉回來水煮雞肉,讓他每天喝雞湯、吃雞肉,這樣過了幾個禮拜,Dino總算搖身一變成了來者不拒、非常好養的貪吃無靨貓。

    我後來無意間看了Discovery頻道播出的貓咪專輯,其中提到,嬰兒時期的生活影響貓一生的性格;如果當時與人貓接觸頻繁,那麼就是一隻交際貓、反之,則是一隻孤僻貓。Dino就是後者,總是不愛人多吵雜的環境,只需要我們和他靜靜相伴。

    接著,我們讀研究所、皮皮當兵、我成了站崗的OL上班族,愛情長跑12年後我們結婚,然後我們變成逍遙的頂客族,然後我們有了踢芬妮。

    到今天還無法適應。早上醒來,沒有喵喵叫抗議早餐上慢的聲音;沒有NoNo打著瞌睡等我們清理貓沙、乖坐在貓碗旁等我們加餐飯飲水的身影;傍晚回家,門開了卻沒有NoNo等在門後低低的喵嗚聲;沒有他跟前跟後的影子;看不到他賴在軟床上瞇著眼睛作好夢的樣子。

    這幾天我好像在夢中,又好像沈睡在河底,生活的瑣碎都在身旁流過。但願長醉不願醒,是哪本小說的文字想不起來,NoNo帶著我們的青春華年走了。


    「NoNo在哪裡?」爸爸問。
    「NoNo去當天紙(天使)。」妮妮回答。
    「天使在哪裡?」媽媽問。
    「天使在聖誕老公公那裡。」
    「我們的NoNo是什麼顏色?」
    「是…奶油色。」
    我想,NoNo的身影最後還是會在妮妮的記憶裡褪色。可是,皮皮和我卻永遠不會忘記,那年,吃白煮麵2個月得來的心肝寶貝。

    陪伴我們15年,Dino,我們第一個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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